小残

永远爱着那个衰仔。

【楚路】Say it Again

*楚子航生日快乐。

 

*这两天凭着一口气改论文,踩着死线交完掉头狂草生贺,选了最拿手的哨向。

 

*错别字应该很多,等下改,先让我躺会。

 

——————

 

毫无征兆地下起雨,是入夏后的第一场新雨,细密地飘下来,塔全身都被染成铅色,沉默地伫立在视线的角落。

 

路明非隔着车窗打量着塔尖,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同为向导的陈墨瞳在后视镜瞄了一眼他:“怎么啦,心情不好?不应该啊,你这时隔一年重新回来,不得痛哭流涕捶着车后座大喊要去食堂吃一盘烤串吗?”

 

路明非蔫蔫地将头搭在靠枕上,半死不活地回答:“失眠,头疼。”

 

一年前路明非刚交了哨兵向导结合申请的报告,第二天塔里就发了内部通知,他得隐姓埋名地去做潜伏者,时间不定,地点保密。看到通知的那一瞬间陈墨瞳哎哟了一声,转身给坐在旁边写作战报告的恺撒说:“我还想看塔里高岭之花被收了是什么情形呢,转眼就要异地恋啊?”恺撒心情很好地“嗯”了一声:“还是那种不能随时联系的异地恋。”

 

路明非连夜被人抓上直升机走了,守夜人作为副司令亲自陪着直到把人扔下飞机——那会儿刚和路明非精神结合的楚子航还在白噪音室里躺着。说来惭愧,他俩的精神结合完全是情急之下的举动,眼看着楚子航三度爆血就要陷入狂躁了,他想都没想就用触丝冲破楚子航摇摇欲坠的精神屏障,毫无准备地进入了楚子航的精神图景。

 

医疗队赶来的时候任务已经大致完成,他们直接将楚子航拖进治疗舱,剩下的人还在一片狼藉的仓库里面面相觑,陈墨瞳掐了一下恺撒:“我好像刚刚感觉到了什么。”

 

吃瓜第一线的女王没掩饰住自己的兴奋,手劲大了一些,恺撒还是维持住面部表情,“嗯”了一声。

 

只不过那尾音颇有些曲折,用网文来描述就是三分好奇三分不在意加一分矜持还有一丢丢没忍住疼的嘶气声。

 

回到塔里该修整修整该报告报告,但在司令室门前大家将路明非围了一圈,大有“你今天不交代个清楚就别想离开”和“为什么楚子航那么品行端正屏障坚固的哨兵都能被你进入他的精神图景”之意,虽然在等级评价上,楚子航是超A哨兵,再A他也A不过正儿八经评定S级的向导。

 

百年难遇的天才啊。

 

只可惜这个向导他有一些……一些不那么靠谱。虽说大家在差不多的年纪觉醒,一起在学院训练再来到塔里搬砖,按道理五六年下来都是过命的交情了,都该把底摸透了。但是路明非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实在不好评价。

 

他还在学院当训练生的时候和留级若干年的舍友芬格尔一起刷爆ID卡被全院通报,大红色的警告在网站首页挂了一周:期末考核《正确疏导哨兵相关理论》这门课险过,却在选修课《机械制造》拿了满分,塔里的司令兼荣誉院长昂热对这个向导万分信任,结果拿着院长一等奖学金的人在“自由一日”全程没组队友没精神攻击,苟到最后放冷枪拿下头筹,属实和学院精神不符,和昂热一直提倡的“正直坚定”也不配——虽然他这个老头子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比起副司令守夜人,同学们还是觉得昂热正派。

 

那他喜欢路明非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只可惜论坛八卦许久也八不到什么东西,最后大家自暴自弃得出一个结论:向导牛逼就完事了呗,就离谱。

 

但是楚子航不一样啊,他可是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是高一级的师兄,是大家一直仰望的存在,虽然没见人多说过几句话,也不清楚这闷嘴葫芦到底想着什么,可楚子航往那一站,就是学院的门面,就是招牌!据不可靠消息说每年叛变的哨兵向导数量减少都是因为楚子航选择来学院——这事后来芬格尔承认是自己瞎放的料:“谁身上还没背几个KPI呢哈哈哈哈。”

 

所以这次出任务,高岭之花就这么被摘了,大家都一脸懵逼等着路明非给个说法——不过讨说法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哨兵,按理讲他们也没有资格要说法,纯粹就是瞎凑热闹。当事人之一现在还躺在治疗舱又被放在白噪音室,那就一起围攻当事人之二吧。

 

路明非当着他们的面声泪俱下讲了一个竹马竹马的故事,混合了年少懵懂初中仰慕学院暗恋等一系列青春校园的元素,最后用一句“我能那么容易和他精神结合就是因为我俩打小就熟,哈哈,哈哈。”

 

就离谱。但是求而不得的苦主在这,高岭之花还躺着,大家也就只能将信将疑放过路明非,各自都还有作战报告等着他们一字一句详细地写,也没什么精力抓着不放了。谁知道第二天其他人还在忙着死扣字眼写报告,论坛一条帖子冲上置顶:路明非这狗比提交了结合申请书啊啊啊!

 

好嘛,这是要趁人病要人身子啊,无耻,下流!吃瓜群众在楼里纷纷表达自己的不满,芬格尔趁机开了赔率:来来来,猜猜昂热会不会批准这份申请?

 

赔率五百比一,大家都骂骂咧咧说昂热那么偏心路明非,楚子航这朵花算是栽到路明非手里了。嗯……虽然作为S级向导路明非属实打架很虎,好几次都是扔下哨兵自己先冲到前面去,但是……无耻,下流!

 

没成想这盘局是个死局,路明非坐的直升机在塔顶转了两圈没声了,楼里的吃瓜群众还在刷楼:不会吧不会吧,昂热不会真的就这样把他最爱的学生给扔出去了吧?

 

这会儿倒是没什么人在意还躺着的楚子航了。

 

路明非想起一年前的那事就吸冷气,然后嘬一口牙花子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他确实打算趁楚子航还不清醒的时候一鼓作气生米煮熟饭,结果昂热笑骂“你给我滚蛋”就把申请书拍他脑门上,紧接着就是内部通知,事情发展得太快他都没有琢磨明白,是昂热临时安排了任务,还是本来就已经决定好要他潜伏在那边一年,是自己误打误撞急吼吼抓了申请书过来。

 

想不明白,总之这一年与塔这边只有他的单方面联系,三天前塔给他发消息通知他的任务结束可以回来时,路明非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一宿,差点回了一句“三年又三年”,不过他忍住了,非常高冷地回复了俩字:“了解”。

 

离塔还有五百米时停车过检,放哨的应该是今年的新人,路明非不认识,不过他把自己的ID卡递过去刷了一下,那哨兵眼睛就亮了,来回地偷偷朝车里打量,防窥膜捂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没看到。

 

其实雨雾越来越浓,没有防窥膜也看不到。

 

楚子航在白噪音室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意识停留在精神图景里,那里有粘腻的雨,沾在迈巴赫的车窗上,不往下滴,只是停在那里。

 

但是他的图景里除了雨夜高速,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这一年每次他来白噪音室疏散自己的情绪时,总会去那个地方。坐在迈巴赫的副驾驶座上,车子还是能平稳地开过漆黑的高速路,往下拐弯时速度会下意识放慢,再也不会匆匆忙忙如同逃亡。远一点再远一点,前方出口的指示牌终于不见,他能来到这里,比起高速路上的凄风苦雨,这里安静得多,虽然也还是在下雨,却是静谧的,学校的铭牌嵌在花岗岩里,四个大字也飘逸:仕兰中学。

 

觉醒成为哨兵进入学院之前他在这里读书,没有什么朋友,倒也不觉得孤独。只不过老师布置命题作文《我的梦想》时,他难得迟疑了一会儿。好在不久就觉醒成为哨兵,省去很多关于选择的麻烦。

 

选择总是要抛弃一些什么,楚子航之前做过很多选择,他放弃迈巴赫留在妈妈身边,放弃楚子航成为鹿芒,后来又再次成为楚子航,这中间应该是丢了很多东西,他直接抛弃的,他间接无意抛弃的,总体来说比他预计得应该要多。于是在意向表上他毫不犹豫地写了去学院。谁都不知道楚子航爱死了按部就班,多好啊,按时毕业进入塔里,每个月休假就回去陪妈妈吃饭,每天晚上一封邮件……热血?这不还有呢吗,谁都知道哨兵是最锋利的刃,流最多的血干最脏的活。要是真的出任务战死了,他也就不用思考了,思考自己这么多年丢掉过多少东西。

 

毕业后他选择了执行部,被塔内戏称“佣兵部”,这倒也没错,只要接任务写报告做总结就好了,其余一切塔内都会帮忙安排得井井有条。虽然作战报告冗长到每个人提起来都心悸,楚子航觉得还好,他有些细节控,对于作战描述倒是很应付得来。不少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哨兵都会参考参考他写的报告再回头写自己的,到后来都有向导找上门来了。

 

“师兄!您大人有大量让我看看第三天晚上那个突袭我到底被安排在哪个位置了,那什么我这不上头了又擅自冲到前面去了吗……”路明非抓着头发,眼睛倒是亮亮地盯过来,语气诚恳万分,“我和其他人都打好招呼了,你也别提我又脱离团队的事行不行?行不行?报告审核通过我帮你降低知感一起恰烤串啊,行不行?”

 

行不行?

 

楚子航回过神来,记不得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应该是没有拒绝的。不过他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给路明非科普,虽然降低知感后哨兵确实能够吃下口味丰富的食物,但是它们在胃里依然会刺激到哨兵过于敏锐的神经,除非两人达成永久结合。

 

永久结合……路明非的专业课一路飘红过来的,应该确实不知道。这样的向导也是个奇迹,楚子航又想了三十秒,起身。

 

现在处于夏休期,绝大部分哨兵向导都在塔内,只不过说是夏休期,一天天有着开不完的会,让这些哨兵苦不堪言,白噪音室的预约都有些吃紧。今天下午有个什么讲座,他得去充人数,毕竟恺撒通知他的时候不经意般提了一句,楚子航最近翘会的记录在红线旁边徘徊。

 

来到会议室才发现今天的讲座的人来头不小,比昂热的头衔更高,只是之前从来没有负责过塔相关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专门来塔这边。会议室里人不少,楚子航低头看着座位表,朝角落走过去。

 

前面有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烦躁”的背影,头发凌乱,看起来睡眠不太好,衣服有些皱,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的原因。那人薅了一把头发,再三确认参会名单后抓着一边的陈墨瞳语气崩溃:“不是吧,我刚回塔里就要开会!”

 

“怎么啦,你这一年难道还脱离塔了不成?你生是塔内人,死是塔的魂,就坐着吧昂,还催眠。”

 

“哎哎啊哎师姐!”路明非的声嘶力竭没有换回诺诺的一瞥,只能看着人潇洒走到前排恺撒那边,他叹气,回头找位置,看见站在身后的楚子航。狗血离谱到跟演电视剧一样,路明非突然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以及忐忑的一句吐槽。

 

“西八,师兄不会听到我之前瞎编的什么求而不得了吧。”他有些焦虑地想,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咬紧牙关不松口,做一个正直坚定的好向导。

 

眼下讲座还是要开的,其他人陆陆续续安静下来,路明非硬着头皮坐在楚子航身边,他的座位本不在这里,但是目前这里还是一片空旷,看来最近翘会的人数日渐增长。路明非想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咚咚咚的心跳都快敲出一首《十面埋伏》了。

 

“刚回来?”楚子航的声音不高,很快就散在会议室里被打低的空调吹凉的空气里。

 

“啊……就刚。”路明非支支吾吾应了一声,不知道该用什么模样面对楚子航,万一人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呢,那现在他突然来一句“师兄你别多想我就是脑子一时糊涂”,估计楚子航还得当场翻翻一年前的通知。

 

讲座已经开始了,他们坐的位置实在太靠后,路明非只能看到投在屏幕里的主讲人,他摸摸下巴,很贱地点评了一句:“这人和司令不对付,快完蛋了。”

 

说完才意识到他一句话把自己一年来潜伏的任务漏了一半,恨不得当场毙命顺手带走楚子航。路明非咳嗽一声小心翼翼观察楚子航,后者似乎没怎么在意,皱着眉在想事情。

 

应该不会吧?师兄看起来不像是随便把人卖掉的人设。路明非还在给自己吃定心丸,楚子航就问:“你去D国了?”

 

西八!路明非一句卧槽梗在嗓子里,他深呼吸,然后用失眠已久的脑子转了转,哦,自己这半袖上典型的应援图,还有这一头杂毛,生动形象展示了D国特产——死宅。“啊哈哈哈哈师兄真聪明……不过后面的咱就不谈了吧,这再谈我一出去就得关禁闭了。”路明非小心地建议,楚子航点头,没再说什么。

 

这个讲座持续的时间太长,期间很多人起身上厕所然后一去不复返。两人沉默下来之后路明非认真地听了主讲人的报告,是关于塔内管理层调整和资金流向分配的问题。老东西还想蹦哒,他很轻地哼了一声,和之前在学院在塔里时的又丧又衰不太一样,但是确确实实是那个路明非。

 

他僵着脖子不敢扭头,楚子航倒是把人看了个清楚,应该是瘦了很多,显得本来就有些长的头发更加杂乱;黑眼圈很重,睡眠质量不合格……他一边在心里下着定义,突然意识到此刻路明非就在身边。

 

真实可触,虽然呼吸很轻很慢。他们坐在同一排,对方看起来精神萎顿,脊背却一直绷得很紧,时刻没有放松。楚子航想起一年前他的昏迷,他无法逃离的、与自己紧紧绑在一起的精神图景突然多了新的领域。一开始他以为那是自己的精神力提升的缘故,醒来之后医生告诉他,路明非和他有过精神结合。

 

短暂、但无比强烈的结合。S级向导将所有的专注集中在一个哨兵身上,甚至修改了他的精神图景。楚子航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情急之下”——如果结合都能这么简单,那年年创新低的觉醒率就不会发生;同样也不是单纯的等级压制——在醒来后,他试着再次进入。有关仕兰中学的记忆,楚子航记得很模糊,但是图景里的仕兰中学,没有以他的视角存在。

 

那是路明非的精神图景,他们的契合度过高,在一次短暂的精神结合后,甚至发生了图景融合——机率极小的事件,需要非常好的运气才能发生。

 

似乎比天时地利人和还要更难。

 

让楚子航意外的不是图景融合,而是路明非记忆中的仕兰中学,也是雨天。哨兵与向导记忆中最深刻的场景会成为他们图景的一部分,他不了解在那个雨天,路明非有什么记忆。

 

但是很想知道。

 

“路明非。”沉默许久,路明非都恍惚以为这会儿他是在参加某个普通的讲座,都要眯起眼睛打盹时,楚子航叫了他的名字。声音不大,音调偏低,却激得他一个哆嗦,猛地坐直了身体。“该来的总是会来”“天道好轮回”无数弹幕在他脑子里刷过,路明非面子上维得很平:“嗯?”

 

“为什么,会是雨天?”

 

楚子航压根就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委婉,他想要问的关键词蹦出来俩,路明非却听懂了他的意思,一瞬间脸上的微笑就垮了:“师师师兄啊,当时事出紧急,我只想简单、单纯地连接一下,没想到一下子就结合了,这事……”

 

“我应该进去过你的精神图景,但是我没记住。”主讲人还在说着未来三年的预期目标,这边的两个人根本没听。楚子航停了一下才继续说,“但是我的图景里,留下了仕兰中学。”

 

“……”路明非捂脸,这下确实连底裤都不剩了。他解释不清楚是怎么精神结合的,更没法说明为什么自己的图景里会有仕兰中学。但是他不能摊开双手朝楚子航表达“这事我没法儿跟你解释”的意思,不然他怕下一秒楚子航蹦起来把他砍成八段。

 

“这确实是狗血剧。”他泄愤一般想,“奈何男一号失忆模式on,剧情走不下去啊。”

 

要不是心疼谁会一回来就马上交申请书,顶着昂热的审视又马不停蹄去做潜伏者证明自己没有二心。要不是……要不是上初中那会儿他过怂……

 

要是那天放学后他喊住楚子航,他们说不定还能更熟悉一些。

 

确实是飘飘洒洒的雨落了下来,这座南方小城从入春经历回南天,又接上了雨期,潮湿透明的空气似乎伸手就能抓住,带伞已经如同喝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只不过前一天熬夜打团战的路明非爬下床时眼神还是虚的,能记得把书包带上已经很不错了。他一路飘进学校飘进教室,坐在自己角落的位置蒙头睡觉,其他人没几个注意到他,只在放学后班长有些不耐烦地用书脊推了推他的胳膊:“路明非。”

 

“……?”

 

“今天是你值日,记得打扫卫生。”

 

路明非睁着眼睛缓了好半天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班长已经走了,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右手边没关紧的窗户透进来几丝风,路明非瑟缩了一下,才听见沙沙的雨声。

 

又下雨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过去五分钟,他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带伞。“等会儿这雨会停吗……”一边收拾着书包路明非又伸着脖子朝外面看,丝毫没有看出雨势减小的迹象。

 

“……”他抬眼朝上面望过去,初三年级的教室就在他们楼层侧上方,有男生站在走廊里,同样打量着不疾不徐的雨——把仕兰中学染成昏黄色,天空似乎都低了几分。

 

那是楚子航,路明非知道他。学生会长,校园男神。两个词就能简短有力地概括对方在学校里的受欢迎程度。他对这种三好学生明明没什么兴趣,但是每次路明非脱离自己的世界,抬头打量别人时,总能看见楚子航的身影。

 

当他懒懒散散做伸展运动,楚子航正拿了笔记本低头下楼,这是会长的特权。上午的阳光不太热烈却明晃晃照在少年的脖颈处,晃出一圈光晕;当他课外活动时分冲向超市买冰镇可乐,他在楼梯间碰见抱着试卷经过的楚子航,对方的眼睫毛那是真的长……路明非印象中他俩没有说过话,但是他自认彼此算是眼熟了——再说了,会长记不住学弟的脸,那能叫学生会长吗?

 

胡搅蛮缠的逻辑,却让路明非多了几分理直气壮。他仰起头盯了几分钟的楚子航,在想对方是不是也没有带伞。

 

或许可以喊住对方一起淋雨……不对。路明非摇摇头,他们不同路,准确来说,完全是背道而驰的回家路线。早知道就应该带伞来上学,这会儿还能给学长一把伞。略带惆怅地回到教室,路明非开始擦黑板,一边琢磨,楚子航应该不会淋雨,他可是有两个爸爸。路明非听那些女生八卦过,宝马S系是现在的爸爸开的车,据说楚子航的亲生父亲有时候开迈巴赫来到校门口接他,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总之楚子航不缺人接,他瞎操什么心。

 

楚子航看着雨滴砸在地上溅起小水花,就这么无聊地发呆站了十几分钟。他知道楚天骄在校门口等着他,再多等几分钟也是可以的。不然一上车只会干巴巴聊三句日常,绕城溜一圈后再送他回家。

 

就算迟一点见到爸爸,也没关系。楚子航下楼特意绕了另一边的走道,打算再拖几分钟,楚天骄在等着他就行了。

 

初二三班的教室门没有关,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发现还有人没离开,背对着他有一下没一下擦着黑板,书包放在讲台边,不见雨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拿着的伞,是纯黑色的手动柄,苏小妍每天早上都会给他塞进书包,但母亲的细致也仅限于这把伞,从来记不得降温给儿子加一件外套。

 

还在做值日的人是路明非,楚子航知道他们不同路,之前也是下雨天,他坐在车里,看见路明非头顶书包飞快地向东边跑过去,踩起一大片水花,如果邀请他坐车,可能路明非并不会感激。楚子航看着路明非过于瘦弱的背影,肩胛骨将夏季校服凸出一条孤零零的线,他曾经观察过路明非的眼神,孤独又倔强,像是没驯服的小兽,但这些都锁在路明非似乎永远睡不醒的眼睛和凌乱的头发下。

 

最后楚子航将那把伞放在临门的桌子上,静悄悄地离开。楚天骄在车里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甚至有些兴奋地开口:“今天不带你溜圈了,让你看看这车在高速上的嚣张!”

 

“嗯。”

 

“你知道吗,这车可以语音控制,有三个人能唤醒,猜猜分别都是谁?”

 

“……”

 

一个故事要两个视角才能补全,而完整的故事是多年后路明非闯进楚子航的精神图景才知道的。他们的图景相互融合,路明非才发现仕兰中学离那条高速路只有十几分钟的车程。

 

他们的人生短暂地交集过,然后就在那个雨天,一个男孩的人生天翻地覆,另一个喜滋滋撑了不知名的雨伞回家,纯黑的伞面,很大,足够两个人并排走都不会被淋湿。

 

回到塔里路明非想了一夜,在天光刚刚擦亮时写了结合申请书。

 

哨兵向导的觉醒才让他有了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重来的读档点。他对楚子航抱着的情愫足够把自己都点燃,烧光对方图景里绵延不绝的雨。

 

粘稠的,令人绝望而无休止的雨。

 

冗长的讲座终于结束,人群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他们两个。楚子航很有耐心地等待路明非开口,后者从捂脸到自暴自弃式冷静,花了差不多五分钟。

 

“我曾经捡到一把伞。”

 

用这句话当开场白实在突兀,楚子航还在耐心地等着路明非继续说下去,但是路明非停了很久,叹气。

 

“师兄……”他的声音飘渺,刚从唇齿间漫出就散在空气里,窗外乌云压过来,这场雨暂时还不会停下。

 

“要是我那时候叫住你,你还会一直在那条高速路上出不来吗?”

 

伴随着这句话,还有一个拥抱,它出乎意料又轻若羽毛,楚子航只感到一阵风,然后路明非偏低的体温和他的皮肤接触在一起。时隔一年,早已消失不见的精神连接再次出现,是哨兵主动卸下了防备,他闭上眼睛,迈巴赫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稳稳停在楚子航身边,雨越发地大,狠狠砸向车前盖,发出噼啪声,有闷雷在天边滚过。

 

他再次坐上驾驶座,没有第一次的狼狈慌张,开口时依然顿了一下。

 

“……开车。”

 

入眼是看到过千百遍的街景,越接近仕兰中学,咆哮的风雨越平静。他看见自己放下那把伞,看见路明非做完值日有些疑惑地盯着桌子上的雨伞看,那把伞足够大,可以让两个男生并排走。

 

路明非拿起那把伞,迟疑一下就跑了出去。雨幕中他追上那个一直独来独往的身影。

 

“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打伞回去啊。”

 

……

 

六月,夏季已至,鎏金浮动,那条蜿蜒无尽头的高速路终于漫出一丝晨光。

 

“师兄。”

 

楚子航再次睁开眼睛,他之前听到过无数次的幻听将他唤醒,但这次,声音的主人推开窗户,指着外面被风吹得歪斜的雨幕。

 

“你想不想被雨淋湿啊。”

 

会议室的窗户大开,其他人抬头往上看,有身影撞出。在一片惊呼声中路明非大笑,他收紧手臂,感受着楚子航胸口的心跳。对方的精神向导猛地冒出来,在雨中皮毛淋成一片片,却敏锐地咬住主人的衣领,爪子深深嵌进墙壁中。

 

急速的坠落停住,风呼啸着从楚子航身旁经过。他闻到雨的味道,清爽潮湿,和晴空和落雪并无区别,是季节的特征,不再是他噩梦循环的起点。

 

“生日快乐。”

 

———END———

 

PS:在我写的楚路哨向pa里,精神体一直没变过哦,楚子航的精神体是猞猁,路明非的精神体是兔狲。好像哪篇放过图片来着,就在合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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